俗人4
當他們把東西收拾齊整,躺在各自的床舖——沈白睡上鋪,林以睡下舖——上昏昏欲睡地準備迎接周公的懷抱時,林以迷迷糊糊地聽見沈白的聲音,聽起來沒有絲毫睡意,還帶著幾分笑意,「不覺得學長太過分了嗎?」
「學長……?」林以已經有點睏了,語氣軟軟糯糯的重複著沈白的話語,沈白點點頭,又意識到林以看不見自己點頭的樣子,遂開口繼續說話,「我說的是何明清學長,林以不覺得他太過分了嗎?」
「何明清」三個字硬生生把快要投奔向周公雕像的林以調轉個方向,用跑百米賽跑的速度狂奔向意識清晰的這頭,有「何明清」的現實,哪怕僅僅只出現在對話之中。林以搖搖頭,同樣意識到沈白看不見自己搖頭的樣子,於是開口,「不會啊,為甚麼這麼說?」
「就算是因為討厭同性戀,就這麼直白的說出來感覺不太好呢。」沈白聽見林以倒吸一口氣的聲音,打趣般地說,「而且新生茶會上就揍了新生一拳,感覺有點不妙啊。」
彷彿聽見語氣後帶著www的表情符號,把何明清當作茶餘飯後、哦不,是睡前談資。林以有些不開心,又不知道自己應該站在哪個角度、以哪種身份替何明清出氣,更何況沈白對他這樣好,好得都不像只有過一面之緣的同學。
他既覺得自己應該替喜歡的人出氣,又覺得沈白說的也並非全無道理。何明清確確實實並沒有履行一個學長的責任,擅自把自己的情緒不看場合的發洩。
「可能是因為他真的真的很討厭同性戀吧。」最後模稜兩可的說了話,介於支持何明清與反駁何明清之間。聽起來就像模模糊糊的敷衍,沈白卻像是滿意於聽到這樣的答案,對林以說。
「不管怎麽做都太過了,順帶一提,我並不討厭同性戀喔——」沈白拉長了尾音,聽起來就像是在撒嬌,又帶著點莫名其妙的暗示,林以按住自己的小林以,表示自己絕不能如此輕易的心動,好不容易千辛萬苦長出來的苗苗又被無情掐死在根源之處。
「喔。」為了顯得自己有在聽沈白說話,但又實在不知道該說些甚麼,林以只能硬生生憋出一句「喔」以表忠誠,沈白得了回應就高高興興,用雙腳踢踏踢踏一下一下踩著弱不禁風的木板,彷彿再大力一點他就能摔下去與林以面對面親密接觸一樣。
為了自己的身體——尤其是那張唯一還算得上優點的臉——著想,林以不得不開口制止不知為何興奮得彷彿要飛起一樣的沈白,「沈白,冷靜一點。」
「……我很冷靜。」沈白頓了一下之後才開口,按捺住自己蠢蠢欲動的腳,「我沒想到室友是你,真的,我沒想到的。」所以室友是林以,對沈白而言彷彿冥冥之中注定的命運交會。
「我也沒想到室友是你。」林以頓了一下,老實說,「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就覺得我們是兩個不同世界的人。」
「怎麽這麼說?」沈白總算安分下來了,他有些詫異,一方面於林以的坦承老實,一方面於他說出的話語。在他眼中他跟林以一直都是同一個世界的人,同一個世界,那個叫做何明清的傢伙才不屬於這個世界,或者說乾脆天底下所有的人都不屬於這個世界算了。
「你長得好看,是教授的兒子,我普普通通,是公務員的兒子……」林以沒有勇氣把自己母親跟別人走了的事情說出來,這樣顯得太過矯情做作,他和沈白還沒熟到那份子上,說這些已經足夠踰矩。
沈白卻全然不覺得多餘,他的聲音很輕,「這樣就代表我們是不同世界的嗎?」
林以沒有說話,但權當作默認。沈白再次開口,「我們看到的是同樣的藍天,讀的是同一個科系,享有同一個時間——二十四小時,不因誰增多或減少。」
沈白頓了頓,又開口,像是聚集了極大的勇氣才能再次說話一樣,「況且林以,你知道的還太少了。」
「我知道的本來就不多。」林以鼓起勇氣反駁,卻聽到沈白剖開內心的自白。
「我的父親與母親,在相愛之後被迫分離,才高中畢業的媽媽獨自生下了我,把我拉拔長大以後,一直四處尋覓的爸爸終於找回了媽媽,也找回了我。」
一個是久別重逢,一個是愛久失色。不是同個世界的故事,卻有著同樣冰涼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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