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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溫暖的掌心蓋住哭泣的少年的頭頂。

　　像長年凜冬下探破重重烏雲的一縷初陽、像受苦無斷的阿鼻地獄中垂下的一根蜘蛛絲、像長者刀劍口中說出的那遙遠不可及的溫暖……但是這微末溫暖不能融化凜冬，不能支撐他離開地獄。

　　「對不起。」

　　事實上，淺井久彌完全不知道自己站在甚麽立場說出這句話。他不是傷害付喪神的人，不是殺害小老虎的人，他甚至只是一個無辜的受害者，被囚禁、被利用、被懷疑……就連他自己都想問他自己：為甚麽這麽聖母？為甚麽放不下這些付喪神？

　　可能是因為，他還從來沒有被這個世界徹徹底底的傷害過吧？所以他還保留著一點點被稱之為愚蠢的善良與溫柔；也有可能是因為……

　　他伸出指尖拭去五虎退臉上的淚水，很燙，幾乎都要燙傷他了。

　　－－愛是恆久忍耐，又有恩慈。

　　因為他心中仍有愛。

　　「對不起。」淺井久彌的聲音很輕很輕，像怕一大聲說話就要碰碎了五虎退一樣。

　　他為甚麽要說對不起呢？五虎退迷惑的想著，眼前被醜惡的黑暗淹沒的世界出現了一點點的微光。淺井久彌蹲了下來，很小心很小心地抱住了傷痕累累的短刀。

　　原本是不想要刺傷自己、也不想要動到短刀身上的骨刺，但一不小心還是被五虎退肩膀的骨刺畫傷了手臂。

　　算、算了吧？反正他就是粗手粗腳的啦！

　　他輕輕地環住了五虎退，又一次重複了，「對不起。」

　　－－不求自己的益處，不輕易發怒，不計算人的惡，不喜歡不義，只喜歡真理。

　　這時候啊，不管是說甚麽感覺都太淺薄了，或許五虎退更想要的，是所有傷害過他的審神者欠他的一句對不起。但是，卻從來沒有任何一個人類想過要對這位付喪神說過。既然如此，就讓他說吧。

　　五虎退被淚水模糊了的眼中映入了一個黑髮黑眼的少年，他的眼眶紅紅的，臉上還有一點點溫暖的笑容，他的眼睛像是裝滿了夏天晚上本丸裡就能看見的星星。

　　雖然本丸已經好久好久都是冬天了。

　　少年審神者再次張開嘴，吐出的卻不是對不起。

　　五虎退的眼睛微微睜大，然後那雙紅寶石一樣的眸子漾起了淡淡的、亮燦燦的金色的笑意。

　　「謝謝你。」

　　－－凡事包容，凡事相信，凡事盼望，凡事忍耐。

　　謝謝你堅持到了現在，謝謝你讓我還遇見了你，謝謝你對小老虎們的愛。

　　少年審神者沒有說出口的話，五虎退聽到了。

　　好像就此一句話，這些他苦苦咬牙撐過去的時光便都值得了。

　　他說了對不起，還說了謝謝。那還有甚麽不甘心的呢？傻傻的小付喪神很淺很淺的笑了一下，探頭過去，以盡可能不傷害到淺井久彌的方式在他耳邊輕輕地說了一句話。然後靠在他肩膀上，閉上那雙曾經對世界充滿了包容、相信、盼望的雙眼。

　　「真是對不起啊，哥哥也好、大家也好。」五虎退輕聲說，並不理會一旁付喪神們聽見的反應。

　　他能感覺到的，他在一點一點的消失。

　　「如果能夠早一點遇見你就好了。」這句話是對著審神者說的。

　　從曾經有許多隻伴生老虎圍繞著的、長滿了骨刺的足尖開始，一點一點地化為金色的光輝，再來是腳、胸口、脖子、手。

　　一滴淚水滴在頭頂上，像春天的陽光一樣溫暖。

　　一旁的付喪神們看見了，五虎退吉光是笑著消失在這座本丸之中的。

　　淺井久彌站了起來，一個踉蹌險些又倒在地上，螢丸憑借超高機動扶住了他，「大將還好嗎？」

　　比起淺井久彌或者其他刀劍，螢丸的反應可說是十分冷靜了。

　　「帶我去緞刀室，好嗎？」

　　數珠丸恆次張口，像是想說些甚麽，最後卻在淺井久彌的目光中敗下陣來，點點頭，領著淺井久彌往緞刀室走，身後跟著來派三把刀。

　　不明所以的付喪神們或有回到起居室或有停留於原地，粟田口大家長一期一振只是怔怔地看著剛剛五虎退消失的那個位置。

　　「短刀的話，是全部都丟五十嗎？」淺井久彌問，螢丸點頭，一人四把刀一起合力扔資源進去。

　　淺井久彌仍泛紅的眼眶看著燒得通紅的鐵爐，五虎退那銀色柔軟的頭髮與最後的笑靨再次在腦海中出現。

　　小小隻的、傷痕累累的短刀在消失之前是這樣說的。

　　「我是五虎退，是一隻非常平庸又常見的短刀，鍛刀all50就會常常出現。」

　　「有加速符，不用這麽麻煩啦－－」明石國行遞給他一疊加速符，語氣裡還帶著一點慵懶。

　　這位主君可真是太過溫柔了。

　　銀髮短刀笑著說出這樣的話，「如果不介意的話，我想成為您的刀劍。」

　　他怎麽能拒絕呢？淺井久彌朝著刀爐裡面扔下加速符，數秒後，鍛刀爐中散發出一陣金色光芒，螢丸喃喃著，「小夥伴來了。」

　　白髮紅瞳的孩子跳了出來，撲上了審神者，「阿魯吉傻媽－－」

　　淺井久彌接住了對方。

　　「我是今劍！義經公的護身刀哦！怎麼樣，很厲害對吧！」自稱為今劍的孩子笑著說。

　　這是他的初鍛刀，名叫今劍。

　　淺井久彌點點頭，對今劍笑了笑，「我在找一把刀，希望能看到他，我再鍛一把刀，好嗎？」

　　今劍點點頭，在取得今劍的同意後，淺井久彌溫柔地將短刀抱起，放在一旁，又丟了資源和一張加速符，而一旁坐著的今劍原本有些陰霾的表情在看見審神者又丟了全都是50的資源後轉為驚訝。

　　「是新夥伴來了嗎？」今劍說，紅色的眼睛裡有誰也讀不懂的情緒流動。

　　同樣的金色光芒閃爍著，在一人五刀的注視之下，一個表情有些膽怯的男孩從光中走了出來。

　　他的頭頂上有著一隻小小的像貓一樣的老虎，腳的周圍有四隻同樣也是小小軟軟的老虎。

　　「我是五虎退。那個……沒有擊退。對不起，因為老虎好可憐啊。」五虎退抬起頭，看著情不自禁落淚的審神者，膽怯的表情褪下。

　　他勾起了淺淺的微笑。

　　「我回來了，主公大人。」

　　－－愛是永不止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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