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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淺井久彌睜開眼睛，五虎退端端正正地在他身旁跪坐。

　　「主公大人早。」看見審神者醒來了，五虎退那金色的瞳孔亮了一下，像是有陽光在其中閃爍。他想到夢境裡那個金髮的少年，卻怎麽也想不起他全部的容貌，只記得那是一個長相給人的感覺十分適合成為模特兒或愛抖露－－他想起了亂，他們之間有某種相同的氣質。適合被眾人簇擁著。

　　「早安啊？退醬。」他微笑著，五虎退看著審神者笑起來的樣子總是不禁恍神。

　　淺井久彌笑起來的時候，嫩紅的唇角微微上揚，帶出嘴角下方一點點隱隱約約的梨窩，像散發著甜甜的蜂蜜香味的蛋糕。五虎退沒有吃過，也只有記憶中似乎聽過一些兄長們說過，但是正因為沒有吃過也沒有看過，才更顯得稀少，更容易引起他的渴望。

　　審神者長得很清秀，不像一期哥面如冠玉、像王子一樣的感覺－－「王子」這個詞是第三任審神者教給大家的詞彙－－也不像亂有一種雌雄莫辨的美麗；當然更不要說被第三任審神者特別殊寵的三日月宗近了。甚至是與前幾任審神者相比，這一位審神者都無比普通，但就是這麽普通的審神者，卻比其他人類或者非人的審神者都還要溫柔。那種溫柔讓人完全無法割捨。

　　「今天、就由我來當主公大人的近侍，可以嗎？」五虎退伏在地上，態度甚至有些卑微……但這不是真的。他的眼眶漫上水汽。

　　「當然可以的！」淺井久彌扶起五虎退。看著審神者的眼裡有自己笑起來的樣子，五虎退眼眶中的濕意更重了，笑得卻更開心。

　　他究竟是為了甚麽而落淚呢？是為了得到審神者的殊寵愛憐嗎？還是因為自己終於還是改變了？

　　他又是為了甚麽而笑？是因為審神者答應他了？還是只是因為自己竟然習慣了這樣的改變？

　　是的，他變了啊。

　　無論是誰都變了。

　　「別哭啦。」溫熱的指腹拭去五虎退那並不存在的淚水，但卻足以讓付喪神更想落淚。但是不行。

　　審神者說了別哭啦，那就別哭吧。

　　「好的。」五虎退笑著，「那、主公大人能摸摸我的頭嗎？」

　　五虎退一直都是一個特別喜歡被主公大人摸摸頭的付喪神呢？他頭上的小老虎跳開，留下一片銀白色的柔軟髮絲。

　　「好的啊。」淺井久彌揉了揉五虎退的頭頂，聲音徐緩又輕柔，「退醬最乖啦？」

　　小老虎中與他最親近的那隻老虎不知道甚麽時候又爬上了頭頂，順著主人的心意抓著審神者的手腕；餘下四隻攀上了淺井久彌，柔軟的、毛茸茸的動物像永遠也無法掙脫的枷鎖與牢籠，捆住了善良的審神者。

　　天真無邪的付喪神柔軟地喟嘆著，伸出手蓋住了自己頭上的那隻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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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五隻小老虎的懇求之下，五虎退與淺井久彌往外朝著櫻花樹走去，在審神者靈力的滋養下櫻花像是永遠也不會凋盡一般，邊長邊開邊落，櫻花樹旁的長廊上三日月宗近、燭台切光忠與大和守安定正在喝茶……老人組？淺井久彌笑了一下，一顆柿子突然從上砸了下去，被眼明手快的小老虎接住了。

　　是的，接住柿子的不是審神者淺井久彌、也不是付喪神五虎退，而是五虎退頭上的小老虎，牠在柿子距離審神者頭上僅剩幾十公分時跳了起來，憑藉著超高的機動抓住了柿子然後穩穩地落回了五虎退的頭上，還把柿子交給了淺井久彌。

　　「啊嗚啊嗚啊嗚！啊嗚～」我超棒的對吧！快摸摸我的頭！

　　莫名懂了小老虎想要表達的意思的五虎退默默地摸了摸自己的老虎，然後小小地用了點力氣。

　　「嗯？」淺井久彌接過柿子之後四處張望，一道藍色的身影劃過，他問五虎退：「那是……？」

　　「那是小夜左文字哦。」五虎退答道，「是左文字一家中年紀最小的，是因復仇而生的短刀。」

　　「左文字？」這是淺井久彌的字典中從未出現的詞彙，從他來到這裡至今都未曾遇過。

　　「左文字一家有江雪左文字、宗三左文字與小夜左文字。本丸的江雪左文字因為立場與第四任審神者不合被惡意出陣至碎刀；宗三左文字與小夜左文字目前於本丸暫居不出，我也很久沒見過他們，只記得宗三左文字似乎受過傷。」說完之後，五虎退眼睛亮晶晶的看著淺井久彌，那眼神就像是在求個摸摸頭……

　　好吧也的確是在求個摸摸頭，淺井久彌揉了揉五虎退的頭髮，又問：「立場不合？」

　　數珠丸恆次打開房門，走了出來，淺井久彌愣了一下之後聽見數珠丸恆次的聲音，為他帶來解答。

　　「第四任審神者代號為Yui，是一名厲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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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ui生前是個溫柔善良的女子，熱衷於刺繡以及等待自己未來的良人。然而某日卻被自己父親的一名學生殺死，掏出了她的心，他說那是「愛」，不，她不懂。

　　Yui成為厲鬼後披上畫皮尋找那人的轉世，找到之後以畫皮誘惑那人，卻賠上自己的心，豈料最後厲鬼的身份被揭穿，她在那人的淚水之中終於還是拿回了那顆屬於自己的心。

　　她並沒有因為夙願達成而放下怨念，反而因為愛情的求而不得讓自己的怨氣達到頂峰，被時之政、府請過來後不停要求刀劍出陣、自己陪同，渴望用血液平復自己內心的怨憤。

　　當時本丸存有一把佛刀數珠丸恆次、一把神官石切丸以及愛好和平極端厭惡戰鬥的江雪左文字，三把刀勸戒過Yui無數次，最終卻以兩把碎刀一把封印為結局。

　　數珠丸恆次並不是不能理解那樣的心情，在愛情中人類總是特別容易迷失自我，君不見人生八苦有生老病死、愛別離、求不得、五陰熾盛。

　　她只是用錯方法，反而更將自己困住了，傷害了自己也傷害了別人。她受的傷從來就不比其他人或者付喪神少，尤其是最後她給自己的結局：在與檢非違使戰鬥時，讓付喪神們撤退，而自己戰死於沙場中。

　　厲鬼的死亡是不會留下任何東西的。

　　沒有輪迴、沒有下輩子、沒有贖罪的機會，更別說尋找幸福了。沒有屍骨，就連那張皮、甚至一丁點沙子都不留下。

　　她就這樣徹徹底底地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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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像每個人都有錯，但其實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原因。」五虎退聽完之後，這樣說，似乎在說那個現在的他從未見過的Yui，又像是在說其他人……

　　淺井久彌搖搖頭，「但這是我們傷害別人的理由嗎？」

　　「人與人之間，一定時常出現傷害，會疼痛、會流血。這是難以避免的。」他看著紛飛的櫻花，「沒有人能夠選擇自己出生與成長的環境，但我們能夠選擇讓自己成為甚麽樣的人。」

　　「『痛苦的人、憤怒的人，因為自己受過傷就想把疼痛付諸給別人的人……』絕對不可能沒有這樣的人。」他笑了一下，「但是『溫柔的人、善良的人，即使受了傷也還是想要給予別人希望的人。』這樣子的人也一定存在。」

　　櫻花飄來飄去，有些落在他髮梢、有些落在他掌心，他的聲音很輕，帶著一點有些悲傷的笑意。

　　這樣子的話，這個世界這麽殘酷，這種人一定會一直受傷的吧？五虎退心中浮現了這樣的想法，卻說不出口。

　　「請不要否定他們的存在。」審神者溫柔而哀傷的看著他們。

　　「因為我所希望的，正是成為這樣的人。」

**Yui是日文的「唯」的意思，向電影《畫皮》致敬；但是前兩段（進入時政前）的劇情是取自小青的《畫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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