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遇到加州清光時,大和守安定還未回來,但紅眼付喪神已經換下了內番服,所以應該是已經洒掃完畢了。

  此刻那雙眼角微微上挑,看向他的時候,那毫無修飾過的殺意讓審神者再次刷新了這座本丸的危險程度。

  但在看見來人之後很快地就收回了殺意,轉而像是撒嬌一般的抱怨著,「主公大人好慢呀──等你好久了的!」

  等等,這個變臉的速度有點略快。審神者驚恐.jpg

     「所以說大和守安定是想要永遠都躺著嗎?我是一點都不介意的喔?」加州清光向審神者伸出手,笑著說出了令他毛骨悚然的話。

  「他說等會就回來的。」淺井久彌睜大眼睛看著加州清光的手,有點害怕的表情像是取悅了付喪神一樣,加州清光笑瞇瞇地說,「先把那傢伙放在一旁吧?主公大人說好要幫我塗指甲油的喔?」

  接過加州清光遞過來的紅色指甲油,還是上次發現的那一瓶,加州清光說還差一點的色調。

  「先只留一面指甲油的量,另一面用瓶口刮掉。要輕輕擦,不能用按的。」加州清光很有耐心地教導著審神者,伸直了指節,而淺井久彌則是聽話照做,動作十分仔細。

  「指甲油先上指尖,指彩會維持得更完整,也更久。從指甲面三分之二處上第一層,再用指甲刷的角角上指甲左右兩側的弧度,最後再從指甲中間的頂端往下刷,將整個甲面的指甲油做最後的勻順動作。主公大人好仔細啊……」

  加州清光講得很慢很慢,像教科書一樣,每個細節都不放過。淺井久彌聽得有些吃力,但好在他一直都是個好學生,在面對這種事情時不急不躁,雖然一直很害怕自己塗錯就要被首落死……啊,這好像是大和守安定的特權?

  「上完第一層要再上第二層時,一定要等到指彩八分乾時才可以上第二層喔?」加州清光看著審神者不明究理的表情,忍不住露出了驚訝的神色,然後理所當然的說,「指甲油是要上兩層的喔?之後還有亮甲油喔?」

  「主公大人不知道的話,我可以一點一點教給你的喔。」看著把指甲油先收起來等待八分乾的審神者,加州清光嘴角微微勾起,聲音帶了一點小小的甜膩,「關於好好愛護我的方式。」

  淺井久彌點點頭,「好的。」

  他抬頭看著加州清光,淺淺的梨渦出現在他臉上,「但是,清光也要好好愛護自己喔?把自己打扮地漂漂亮亮的。」

  不管有沒有他在,都要好好地照顧自己。

  淺井久彌打開指甲油瓶子的蓋子,仔仔細細地塗上第二層。

  「這是當然的喔?」加州清光肯定道,然後像是覺得哪裡不對一樣,露出了疑惑的表情,但也想不出到底是哪裡不大對。最後低下頭看著認真為自己塗指甲油的審神者,臉上的表情又變得極其愉悅。

  似乎所有的苦難都只是為了遇見他因而有的考驗,這位付喪神走過了那些考驗所以遇見了他並且暫時性地擁有了他。 

  因此苦難似乎並不顯得真的多苦、多難。

  這位紅髮付喪神是如此想著的,但門後的另一位思想卻彷彿全然與他背道而馳。說來也是,畢竟最苦最難的那時候,真正經歷其的那一位紅髮付喪神早死在了某個不知名的地圖上啊。

  「最後上亮甲油的時候,也要等指甲油至少八分乾再上喔?」看著淺井久彌收起了紅色指甲油,加州清光微笑著遞給他另外一瓶亮甲油,這是他費盡心思找回來的一瓶亮甲油,雖然他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塗過了。

  「主公大人真的很用心呢。」加州清光彎起嘴角,淺井久彌看著他嘴角下的黑痣,也跟著笑了起來。

  塗完亮甲油之後,敲門聲響起,一兩秒後,大和守安定直接拉開了門。

  ……

  「下次要再幫我塗指甲油,說好了的喔?」加州清光將審神者送到門外後,笑著向他道別。

  「……嗯。」淺井久彌艱難地吐出了應答的聲音,然後看著門被關上。接下來響起的一連串「乒乒乓乓砰砰啪啪」聲……

  審神者表示他一點知道的興趣都沒有。

  他走到部屋的後方,蹲下。刨了個坑,塞了點東西之後站起來。

  想了想加州清光剛剛所說的話。

  「說好了的喔?」清光是這樣說的,雖然是有點任性又傲嬌的語氣,但是眼睛裡的期盼好明顯啊。

  「說好了的。」淺井久彌看著裡面揚起的灰塵以及扭打的身影,像是笑了, 轉過身走了幾步之後,忽地就落下了淚。

  一隻手伸了出來,手上是一顆柿子。

  淺井久彌被水花迷住了的雙眼辨認了一下,才確認是小夜左文字──雖然完全沒有需要辨認的地方就是了。

  他接過柿子,對小夜左文字說,「謝、謝謝你……嗝。」

  還打了個哭嗝。

  有點丟臉。

  「……如果被黑暗的感情吞噬,就會變得不知歲月。」小夜左文字說。

  淺井久彌想了一會,才發現這是在安慰他,對面前的短刀笑了,「……是的啊。」

  所以必須要一直向前,不能回頭。

  「……不要笑了。」小夜左文字又掏出一個柿子,直接塞在了他面前,看架式是希望他直接吃下去呢,「你……在追求什麼……?或許吃下柿子……可以知道。」

  「哪裡有這麽神奇的柿子啊……」淺井久彌哈哈笑了起來,但還是咬下了柿子。

  甜的。

  甜得他心裡發澀,他一口一口地咬著柿子,不知不覺間又開始落淚,淚水滑過臉頰,有些許被吞入食道,溫熱的鹹澀跟甜膩的味道讓人作嘔。

  一點都不好吃。淺井久彌這樣想著,蹲了下來,雙手抱住自己。

  那是他到這裡哭的第二次,他記得第一次,是他一邊說著「我也想要保護甚麽東西啊──」一邊跪著往前摸到了螢丸的時候。

  他並不是保護不了誰的,看,他現在不是正在保護、甚至一直保護著這座本丸嗎?但是為甚麽他還在哭?

  淺井久彌這個人,落淚是沒有聲音的。是很悶、很壓抑,如果沒有看見他顫抖的身軀以及快要消失一般的、悶悶的哼聲,是很難發現原來他正在落淚,看起來就只是單純地蹲著,環抱著自己,像是在睡覺、或休息一樣的姿勢。

  但是如果、如果你願意靠近一點、再靠近一點,站在那個人的身邊,看看那個人,你會發現,他像是正在忍受甚麽莫大的痛楚,身軀不住地顫抖,連吸氣都十分困難,偶爾還有極其疼痛的悶哼聲。仔細聽,似乎還能聽到水滴碰到地面的聲音,「滴──噠──」。他抱著自己,像是世界上除了自己,再也沒有任何可以依靠的人了。如果感受到了這些……啊,原來他在哭啊。

  你看,他在哭啊。

  小夜左文字站在旁邊,看了許久,許久。

  許久之後,已經一點聲音都聽不見了的時候,他伸出手,摸了摸審神者的頭頂,那裡的頭髮很柔軟,有一個小小的髮旋。

  像是睡著了一樣的審神者動了一下,小夜左文字被驚動到了,差點將手收回,但又克制著自己,手還穩穩地放在他的頭上。

  然後審神者抬起頭來,對著小夜左文字笑了一下。

  那是很平常的笑容,嫩紅的唇瓣微微揚起的時候,還有小小的梨渦在嘴角下方,黑色的眼睛閃亮亮的,臉上沒有水跡,眼眶是乾的。

  只是眼角,有一點點泛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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