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大學之後我讀了心理系,家裡沒甚麼反對,也沒甚麼可支持的——畢竟已經失去了父母,遺留下來的只是制式化的家庭規則。好像這樣走,就長成了一個普普通通的家庭,沒人知道我早在三年前失去了父母。

 

  失去對於此刻的我好像已經算不得甚麼,畢竟我總是在失去。如果說失去是寂寞的一種形式,那我想必已經是無人能拯救的寂寞。

 

  那寂寞的盡頭會是甚麼呢?會有光嗎?有另一個泉嗎?我已經不奢想另一個泉的存在,更何況泉是無人可以替代的。關於另一個泉的說法更是可笑至極。

 

  聽說讀心理系的人都覺得自己有病,我覺得不盡然是,但至少在我身上,應驗了這句話的存在。

 

  我覺得我生病了。生了一種我知道但我不願意面對的病。

 

  一種還沒有被這個世界接受的病。

 

8

 

  我可能天性就是一個不多話的人,失去泉——哪怕我們連告別都沒有——以後更是變得沉默寡言,這也間接或者直接導致了我在大學時幾乎沒有朋友。

 

  或者可別說幾乎了吧。就是沒有。我連與室友之間的關係都淡薄得可憐。

 

  發現自己有問題,是在大三那年——我與泉分開以後的四年以後,我開始整天整天的作夢。

 

  夢裡,我總是走在一條長長的、彷彿沒有盡頭的道路上,周遭是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與寂靜,我就這樣不停向前直行,行走在一片無聲的永夜當中,我在黑夜裡試圖尋找終點,最後卻發現一切沒有終點。

 

  我總會在混沌不明的黑暗中睡去,又在深不見底的黑暗中醒來。

 

  一種強大的悲傷彷彿無時無刻都要吞噬我,我感覺自己在無垠的絕望裡顯得如此渺小,渺小得哪怕一隻無名的蜉蝣都可以將我吞噬——我忽然想起鯨向海的一首詩,名叫斷頭詩。詩裡有一段是這樣寫的:

 

  關於幸福/我己經想得太多/隨便一隻無頭蒼蠅都可以/比我幸福。

 

  就是這樣的感覺,隨便一隻無頭蒼蠅都可以比我幸福的感覺。你們能明白嗎?即使不能明白也無所謂,我早就不期待有人能了解我了。

 

9

 

  我開始有一種感覺,我覺得夢的盡頭一定有些甚麼。

 

  我甚至開始忍不住幻想那裡有些甚麼,盛開的花與蝴蝶,有光,或許還有一棟房子,房裡有泉與他喜歡的貓。那裡甚麼都有,跟現在我所處的現實世界截然不同。我明白怎麼走到盡頭。我明白的。

 

  所以我選擇吃下攢了好幾個月的幾十顆安眠藥,略帶點苦味,我不確定這樣的劑量能不能致我於死地,但我想,怎麼樣,總歸也比這個世界好吧?

 

  我不是想死,我真的不想死,如果可以好好活著的話誰會想要死掉呢?

 

  我只是想知道,在夢境的那條暗無天日的路盡頭會有甚麼,就僅僅只是這樣而已。

 

  所以,請允許我向你們告別吧。我親愛的、不知道存不存在的讀者們。

 

  ——祝福你們,無病無災,平安喜樂。有你愛的人與愛你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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