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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晨時分,他終於抵達小滿,從台北搭乘飛機,千里迢迢,孩童的吵鬧聲響彷彿還迴盪在耳畔,相臨而坐的友人竊竊私語,台北的雨聲彷彿還滴答敲打在堅硬的窗戶上。他閉眼假寐,直到抵達這座僅聽聞過而尚未來過的城市。一座亮麗且繁華的廢墟,金玉其外,但男人對他說這裡全是破敗的殘骸。他仍然對這裡保有好奇,與一絲一毫義無反顧的戀慕。

  

  小滿的車站並不破舊,但隱約能看出歷史拿著刀一筆一劃刻下的痕跡。歲月蒼老的影子如影隨形。人群倉促湧上,邁著出奇一致且匆忙的步伐往車站外的階梯走下,他停在原地,高高在上地看著如蜂巢裡蜂群般擁動的人群,並在他們之中一眼看見男人。穿著一絲不苟的潔白襯衫與純黑西褲,抬起眼看他時有一絲悄然難以察覺的溫柔。他終於擺動步伐,輕而緩地往下走,視線再也沒能離開男人,他們凝視著彼此,錯過了一整個世界,才終於等到能面對面相處的瞬間。

  

  走吧。男人說,他叫慕生,戀慕生存。他的聲音很低,帶著一點下雨的潮濕氣味。

  

  你可以叫我蘭,蘭花的蘭,藍色的藍,山嵐的嵐。哪個蘭都好,那都是我,那都不是我。他說,視線經過路燈上飛舞的蛾群,片刻駐足後又移開目光。

  

  我喜歡蘭花,尤以蝴蝶蘭更佳。如蝴蝶紛飛飄舞,有一種脆弱的美。慕生說,蘭,謝謝你選擇離開台北,來到小滿。作為同志,我們需要比旁人更加堅定的勇氣,我明白我們不足以對抗整個小滿,但我會盡我所能的保護你。

  

  蘭抬起眼睛看他,冷淡的眉眼像被名為愛情的熾烈火焰燃燒過,是眾生都能察覺的渴慕。但這只不過是他們第一次見面,在此之前,他們在網路上奠基一切,從好感到喜歡,再貿然談愛,好像愛就是如此輕易且觸手可得的事物。蘭畢業後決意前往小滿,與僅存的家人切斷最後的聯繫,孑然一身前來尋他。

  

  我把我自己交給你了。蘭輕聲說。

  

  開始下雨了,雨線一滴一滴落在他們的髮梢,在雨勢轉強之前他們回到慕生家裡。男人已經獨自搬出居住,套房不大不小,乾淨俐落,缺乏家的味道。蘭隨著慕生介紹一點一滴熟悉這個家,基本的盥洗用具已經準備齊全,只等待新主人的來到,牙刷,漱口杯,拖鞋,成雙成對,好像他並不是初次來到這裡,而是闊別多年,終於回到真正屬於他的家中。

  

  你準備得很齊全。他跟著慕生走進臥室,擺設是慕生習慣的深藍色,像無星的寂寥夜空,又像靜默無聲的深海。慕生噙著一點笑容,為了等待你的出現,我從許久前開始準備。

  

  蘭沒有說話,目光溫柔地瞅著他。

  

  明天我們可以重新佈置,從今以後這裡就是你的家。慕生輕輕碰著蘭的肩膀。蘭說,這裡可以漆成淺紫色的嗎?我更喜歡活潑生動的顏色。淡綠,淺紫,鵝黃……這是我夢想中的家。慕生,這是我們的家,而你是我僅存的家人。

  

  蘭說話的語氣是那麽的輕,像一株含苞的花,快要盛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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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感跟風格來源於慶山《告別薇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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