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人18
林以渾渾噩噩的走回房間,迎來了沈白關心的眼神。
「你還好嗎?」
好像從來沒有人這樣問過林以,父母大吵一架的時候沒有,媽媽走的時候沒有,「被分手」的時候沒有,好像從來沒有人這樣問過林以。
當他被學長封鎖,終於徹徹底底的失去了自尊,灰心喪志的時候,終於有人問了他,「你還好嗎?」
林以知道自己是個男孩子,男孩子是不能輕易哭的,不是有句詩這麼說嗎?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只是甚麼來著……他想起來了,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啊。現在這樣算不算夠傷心了呢?林以抹了把臉,扯出一個難看的笑容,「還可以。」
要不然還能怎麼著?我不行?我想哭?我不好?這些話語裡哪句話都不是一個男人說得出口的。
林以關起了自己內心的房門,默默坐在自己的床上,他想拒絕沈白的關心,想拒絕沈白的靠近,他應該要躺在床上,如果他真的想拒絕沈白,可是他只是坐著,面朝外,腳落在地上,像是等待著沈白再一次詢問。
——再問一次,再問一次,我就告訴你我過得不好,我很難過。
沈白讀懂了林以的肢體語言,他默默走到林以面前蹲下,輕聲問,「你還好嗎?」
……去他媽的男兒有淚不輕彈。林以當即就落下了淚水,他不停抹去自己的眼淚,可不聽話的淚水一直落一直落,沾濕了他的褲子,「我不好,我不好……」
沈白像是甚麼都不懂似的對著林以伸出手,揩去他臉上的淚水,「你想說甚麼都可以跟我說的,我在,我聽著。」
林以哽咽著,深吸了一口氣,說出的話語還帶著眼淚的濕氣,他哭得實在是太過了,臉上滿是淚痕不說,說話也斷斷續續的,「我、我……」
好像承認自己喜歡何明清是多難堪又多難開口的一件事,林以猶豫了很久才說出了他被何明清封鎖的事情,沈白看著完全不驚訝,但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的林以並沒有注意到沈白看似平靜的異樣。
「你喜歡何明清學長對吧。」沈白非常平淡的說出了事實的真相,林以先是瞪大了濕漉漉的雙眼,隨即意識到自己因為何明清哭得這麼撕心裂肺,可不就是深深喜歡著何明清的證據嗎?
林以站起身,沒有給沈白答案——或許沈白也不需要答案吧——他跑去何明清那時候抬過來的箱子,拿出那幾罐啤酒,轉過身坐在了地上,他跟沈白隔著不遠的距離,然後遞給沈白一罐啤酒。
或許只有喝了酒,才能更安心的說出想說出口卻從來不敢的話吧。電視劇上不都這麼演的嗎?林以喝了兩口,感覺醉意有點上頭,但也僅僅止於此,膽子卻被壯大了不少,他打了個嗝,癡癡的笑了起來。
「對啊,我喜歡他。」
「一個同性戀的俗人,喜歡上一個厭惡同性戀的高富帥,真夠可笑的吧。」他自嘲的笑著,可臉上的淚痕還沒乾呢,看著真是滑稽又惹人心疼,沈白沒有說話,只是也打開手中的一罐啤酒,喝了幾大口。
「都覺得能去寫小說了,我的一生……」林以又喝了兩口,他很少喝酒,酒量也差,喝的那幾口酒就足夠讓他醉得差不多了。
「我高中的時候看臉喜歡上了一個神經病,他逼著我跟他假裝在一起——他覺得挺噁心的,也只有我一個人有些隱密的興奮跟害怕,不過很快,他就找到了真正命中注定的人。」
他沒有說,他是真的喜歡過蘇晏然的,即使後來再怎麼提醒自己,也還是沉浸在虛假夢幻的假的愛情裡頭,直到後來被現實狠狠地搧了一巴掌。
「我小時候你就更不知道了吧。」林以笑了起來,眼淚又止不住的流,「我媽十歲那年拋下我爸跟我遠走高飛,我那時候就在公園裡玩,爬了個欄杆從欄杆上摔下來,痛得要命,然後我媽拿著一個行李箱要走。」
「我那時候就覺得她要走了,就哭著喊,媽媽,媽媽別走,可我太痛了,沒人扶我,我就趴在地上邊哭邊喊。最後還是隔壁的新鄰居把我背回我家。」
「我只是一個俗人,怎麼命就這麼坎坷呢?」
林以終於還是忍不住了,眼淚不住地落了下來,他喝了好幾大口的啤酒,把空的罐子捏著扁扁的朝牆壁用力丟去,卻只有輕輕的一聲砰。一直沉默的沈白終於開口了,他看起來也不怎麼清醒,眼神都是懵懂的。
「我不知道的呀……」
「可是我知道的林以,是很厲害很厲害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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