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 they have lived long on the alms-basket of words, I marvel thy master hath not eaten thee for a word; for thou art not so long by the head as honorificabilitudinitatibus: thou art easier swallowed than a flap-dragon.

 

  啊!他們長久以來就是靠著文字的殘羹維持生活。我對你的主人還沒有把你當作一個字吞下而感到奇怪。因為你從頭量起還沒有「honorificabilitudinitatibus」(不勝光榮)這一個字長:把你吞下去比把那白蘭地酒中燃燒著的葡萄乾吞下去還容易些。

 

  ——像是一串鐘聲響了。(1)

 

  伏黑甚爾背起游雲,帶著咒靈四處遊蕩。哪裡有高額賞金的任務,哪裡就有他的存在。

 

  偶爾會遇到一些小伙子,只要叫他「禪院甚爾」就會被他斬殺——他的眼中並沒有生命的存在,或者這樣說,生命也好,死亡也好,天上地下——

 

  你以為他會說些甚麼?哼,想多了,那樣也好,不是那樣也好,怎樣對他而言都無所謂。

 

  那個地方不過就是靠著文字與規矩的殘羹維持生活的地方,他總是好奇為甚麼沒有人被那一片黑暗吞下,直到他主動離開黑暗。有人說他被黑暗驅逐,有人說他追求光明……哼,他早就不追求光明了。追求光明反被光明騙走了光明;於是,在黑暗中尚未發現光明以前,先瞎了眼睛,光明變成一片黑暗。(2)

 

  伏黑甚爾太習慣黑暗了。但那又有甚麼關係呢?他大可以成為黑暗裡的君主,他哼著歌,想獨自在家的津美紀與惠。

 

  老實說,雖然說這個未免太過於突然且荒謬,但他這一生的確沒甚麼可遺憾的。他活得足夠自由。生命是一種選擇,他只是選擇了他想要的。

 

  指手畫腳的同族也好、貪婪無知的人類也好,該死的一個也不會放過,不是由時間,就是由他的手。當然,他認為由他的手會更加乾淨俐落。

 

  人們似乎總是覺得他很可憐,但哪會呢?這個世界的各個角落都是如此敷衍了事,生而為人,咒術師或者普通人都是,似乎所有人都認為出身決定一切,或許的確是這樣沒錯。

然而並沒有甚麼值得比較,反正誰都孤立無援。

 

  他對路邊走過吸煙的青少年比了個中指。對他感到不滿嗎?

 

  那就忍著吧。(3)

 

  他成為術師殺手,被稱作是「天與暴君」的恐怖存在。他留在家裡的時間越來越少,毫不懷疑若有一天他死去了伏黑惠或許還不會記得他曾經有個爸爸。

 

  但那又如何呢?

 

  伏黑甚爾哼著歌,賺進大把大把的鈔票再花費大把大把的鈔票。金錢在他眼中終於成為一串數字,也只是一串數字,可以用來指代武器強度,生命長度或者其他些數值的一串數字。

 

  如果運氣再好點就好了——你以為他會這麼想嗎?他所有的運氣都砸在「天與暴君」這個身份上。他不再想從上天得到甚麼。

 

  榮耀?名氣?財富……喔,這或許可以有點,他不介意天上掉下來的財富,但是其他的,他相信他能用他的雙手拿到。

 

  所以走吧,往前進吧。那是邁向榮耀的路途。

 

  「我生在世上的時候,我在世上稱霸。」(4)

 

  伏黑甚爾拍了拍肩膀上咒靈的頭,給咒靈餵下天逆鉾,咒靈乖乖張大嘴咽下了,他獎勵似地又拍了拍咒靈的頭。想著自己似乎很久、很久沒有這樣對自己的兒子了。

 

  那個讓他將把自己所有的期許和期望都寄放在他身上的那個孩子。

 

  繼承禪院家術式和咒力的那個孩子,未來是要走上咒術師的道路也好,或者就這樣平凡地過著一生也好,總之,他是上天留下的恩惠,必不能受到一絲一毫的損傷,若有損傷,那也是必定要使他成長的損傷。

 

  他想起與禪院家做的契約,若無其事地繼續往前走,無論如何,他已經盡了作為父親最該做的——為他鋪好未來的道路。他給惠找的退路總歸也差不到哪裡,也沒甚麼不好的,過得不好就再像他一樣逃出來不就得了?仁至義盡了吧。他難免有些驕傲地想。

 

  這次的目標是與盤星教聯手殺掉星漿體,如果事成又是一大筆進帳,扣掉買武器的錢還能留一些給津美紀和惠生活。伏黑甚爾甚至沒有意識到自己像個家庭煮夫一樣思索著細碎的財產規劃。

 

  他忽然想起很久以前的某一天,同樣也是一個任務結束以後,他風塵僕僕地趕回來,那天是伏黑惠誕生的日子,醫院已經整理好了,只能從女人以及他自己的身上聞到一絲他並不陌生的血腥味。小孩子皺巴巴的,一點也不好看。但總會長開來的,醫生說,護士說,女人說,他會變成一個白白胖胖的小糰子,身上會有香香甜甜的奶香味。

 

  伏黑甚爾沒甚麼反應,在醫生跟護士小心翼翼地教導下終於以正確的姿勢抱著小孩,他看著懷裡像小猴子一樣的嬰兒,不確定自己臉上的表情是不是充滿嫌棄。

 

  女人說,你看起來很開心,真好。他看起來很開心嗎?應該是吧。伏黑甚爾想,又看了一眼懷裡的小猴子。

 

  伏黑甚爾這一生沒甚麼遺憾的。(5)

 

  為甚麼會在這時候想這麼多呢?伏黑甚爾不知道,他只知道現在充滿動力,等幹完這一齣大事就回去摸摸惠的頭吧。那傢伙肯定會用嫌棄得不得了的眼神看著他,卻不會躲避。因為是親人啊。

 

  是跟「那個地方」截然不同的「親人」啊。

 

  他聽見杜鵑鳥,在每一株上歌唱,苦苦,苦苦,苦苦。他並沒有放在心上,活動了一下筋骨就往前出發。

 

  好了,就這麼愉快的決定了。

 

  殺掉星漿體,然後回家見見許久不見的津美紀與惠吧。

 

  ——接下來,是他的時代啊。

 

  像是一串鐘聲響了。

 

  「你,是不是和我在哪見過?」

 

  「別在意啊,我也不擅長記男人的名字。」

 

  啊啊,本來想說點甚麼更帥氣的話語的。你一個人都沒那個單字長,那個單字是甚麼來著?

 

  忘了啊。

 

  算了,來吧,來塑造真正的「最強」吧。這才是你的真正意義啊——Honorificabilitudinitatibus(不勝榮光)。

 

 

完。

 

(1)此段以前皆是摘自莎士比亞《空愛一場》第五幕第一景。

(2)摘自莎士比亞《空愛一場》第一幕第一景。

(3)摘自之前寫過的〈四有〉。

(4)摘自莎士比亞《空愛一場》第五幕第二景。

(5)摘自〈四有〉。

(6)本篇選於4/14黑色情人節發表,願榮光與伏黑甚爾同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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