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線下聚會(下)

 

  夏油傑看著面前名叫伏黑惠的少年,他甚麼也不懂,彷彿被保護著一樣順風順水的到了快要四十級,卻似乎依舊沒有被這個詭譎的世界影響。不管甚麼時候似乎都是這樣的,他一直是他——這麼說來,或許他與五條悟有幾分相似?

 

  「無論是哪個世界,只有不平等的現實平等地存在著。」伏黑惠說,「夏油老師,我不是你,『我與你感同身受』這種話……我說不出口,這是不可能的。但我假設自己不會做出你的選擇,難道我就有資格否定你的作為了嗎?」

 

  聽起來真是冷淡得要命的說法,但夏油傑卻覺得心中某個地方柔軟地陷了下去。所謂的「我能理解你」這樣的說法本身就是不理解的表達,但少年並沒有這麼說。伏黑惠低下頭,看著睡著的大型犬,更何況,他說,「你把那裡稱作是『世界』。」

 

  不是一個成功或者失敗都無所謂的遊戲副本,而是世界,彷彿那裡發生的所有事情都有跡可循,一切活生生,血淋淋。

 

  「你是認真地去看待那個世界的。」把那裡當成是世界,因此做下所有選擇,願意背負所有罪惡。伏黑惠想,夏油老師果然是一個溫柔的人。

 

  而他也在那個世界裡殺了人,他沒有比較高尚,也並不無辜。伏黑惠想,頭髮卻突然被揉了揉,掌心的溫度傳到頭頂上,他一抬頭,看見五條悟散漫的笑,「別露出那種表情啊。」

 

  是甚麼表情呢?伏黑惠想。夏油傑側過頭去看,在見到五條悟的時候露出了溫和的笑,「悟,還好嗎?」

 

  「你還真狠得下心啊,杰。」五條悟僵硬了一瞬間,然後推推墨鏡,「憂太都被打傻了。」

 

  「憂太才真的狠得下心吧?」夏油傑瞇著眼,彷彿回味到了副本裡的疼,「憂太應該升了不少級,都能把我打成重傷了。」

 

  伏黑惠看著逐漸聊開的兩人,自認為悄無聲息地到了隔壁桌,但在他離開之後,夏油傑與五條悟之間很快安靜了下來,五條悟說,「我還是不懂,杰。」

 

  夏油傑說,「那只是個遊戲,不是嗎?」

 

  語氣輕鬆,像是那只是個遊戲,所以他所作所為都只是為了成功通關遊戲副本。但五條悟知道,他也知道,他們都知道。

 

  「那不是虛擬世界。」或者說,那不只是個虛擬世界。

 

  一陣漫長的寂靜後,夏油傑輕輕地笑了下,他看著伏黑惠的背影,語氣很輕,下一秒就散在空氣中。「所以才說,即使再來一次,我還是會做出一樣的選擇。」

 

 

 

  虎杖悠仁、吉野順平跟釘崎野薔薇是一起來的,伏黑惠走過去的時候,釘崎自然地向他打招呼。伏黑惠坐下以後,虎杖悠仁還看著桌子,目光游移,吉野順平推了推虎杖,動作裡帶了點催促的意味,虎杖悠仁半晌後抬頭,握住伏黑惠的手,表情真摯。

 

  「伏黑!對不起!那一天真的很抱歉!」

 

  咖啡廳裡的大多數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了,就連另一邊氣氛凝重的兩人都看著這裡,然後氣氛更加凝重,甚至有幾許殺氣並不隱晦地傳了過來。但虎杖悠仁絲毫沒有感覺到,他的雙眼明亮而誠懇。

 

  「那時候……真的辛苦了!請你原諒我吧!」

 

  伏黑惠沉默了很久,等到夏油傑都按捺不住要走過來「調解」的時候,他才硬生生憋出一句話,「你先鬆手。」

 

  「啊?」虎杖悠仁一臉不解,釘崎野薔薇在一旁補刀,「你再不鬆手,伏黑就要揍人了。」

 

  「不。」伏黑惠說,等到虎杖悠仁不明所以地鬆手以後,一拳揮了過去,「就算他鬆手,我也還是會揍人的。」

 

 

 

  因為兩位前輩都在一旁看熱鬧並喜聞樂見地看著伏黑惠痛毆虎杖悠仁,乙骨憂太擔當起了勸架的身份,把伏黑惠架到另一桌。伏黑惠最後還是受不了虎杖悠仁可憐兮兮的眼神,又走回去跟虎杖悠仁說他並不在意。

 

  他不會勉強別人去做不想做的事情,「那是我自己的選擇,虎杖,不要為此氣餒。」

 

  伏黑惠低聲道,「那不是真實世界,你可以不必勉強自己。即使那是真實世界,你也擁有選擇的權利。」

 

  虎杖悠仁若有所思,但伏黑惠暫時不想與他同坐了……禪院真希曖昧的眼神跟津美紀警惕的表情讓他回到乙骨憂太那一桌,津美紀也在身旁,跟禪院真希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他坐在津美紀身邊,另一邊坐著乙骨憂太,對面則是戴著口罩的狗卷棘跟穿著玩偶裝的……

 

  「胖達學長?」

 

  熊貓玩偶抬起頭來,看著伏黑惠揮了揮爪子。

 

  「胖達想保持在大家心目中的形象,所以就這樣了。」乙骨憂太忍著笑解釋道。

 

  胖達補充一句:「怕大家看到我的真面目以後被帥得寢食難安!」

 

  「這成語似乎用得不太對喔。」津美紀笑瞇瞇地說。

 

  「那狗卷前輩呢?」伏黑惠看著戴著口罩、口罩上還畫著大大的紅叉的狗卷棘,狗卷棘拿起手機,噠噠地打字,然後遞到伏黑惠面前。

 

  ——因為感冒了所以不能說話 >口<

 

  伏黑惠看著活靈活現的顏文字,點點頭,他點了一杯黑咖啡,小口小口地喝著。

 

  一旁的乙骨憂太看著伏黑惠,少年身上有一種很奇特的氣質,讓人忍不住感到安定,他從津美紀那裡知道了很多他們的事情,也算是高專裡心照不宣的祕密,伏黑家只有兩個人相依為命,或許是因為這個原因,伏黑惠要比其他人都更早熟,看起來很冷淡,卻出乎意料地堅定而勇敢。

 

  乙骨憂太像是突然想到了甚麼,他問:「伏黑,下週有一個組團的多人副本,你要參加嗎?」

 

  伏黑惠有些心動,但沒有立即答應,他看著津美紀,津美紀揮揮手,「最近有很多人申請加入公會,我要負責審核呢!」

 

  接著,她笑瞇瞇地看向伏黑惠,「惠想參加的話就參加吧!不要顧慮我。」

 

  她又嘟噥了幾句話,不過伏黑惠並沒有聽見,他想了想,又把目光移向禪院真希,禪院真希擺擺手,「那天我要跟真依組隊過雙人副本。」

 

  禪院真依,伏黑惠知道這個人,在另一座高專裡,跟真希的關係明明很常打架,在大多數人眼裡看起來並不好。但實際上加入高專以後便能察覺並不是這麼一回事,禪院真希對禪院真依總有彆扭的關心,她們的關係緊密,並不因為高專不同而有所改變。他點點頭,表示理解,目光又看向對面的人,狗卷棘會參加,胖達最近想要準備挑戰地獄級的單人副本,乙骨憂太既然作為發起人也肯定會參加。

 

  他沒有再問其他人,「好。」

 

  乙骨憂太看著伏黑惠,感覺到少年有所改變,不再是以津美紀為所有活動的準則,他笑了一下,主動為伏黑惠解釋:「這次參加副本的除了你、我、狗卷之外,還有五條老師、夏油老師、虎杖。因為參加的是七人副本,還會有一個散排的隊友。」

 

  伏黑惠看過去別桌,注意到他的目光,虎杖悠仁立刻轉過頭看他,眼睛亮晶晶的,懷抱著愧疚、歉意與欽佩,看起來複雜得不行。

 

  五條悟跟夏油傑也看向這裡,後者的笑容一樣如沐春風,溫柔和煦,至於前者……

 

  不知道究竟是由於最初遇見五條悟的副本裡對方的任性,還是某些連伏黑惠自己也不知道的原因,他對五條悟的態度總是有些微妙,就連他自己也拿捏不准原因。他一方面覺得這個人一點都不靠譜,但又不像是單純的反感,真的要說的話甚至還有點像是依賴。依賴甚麼?伏黑惠也不知道,但他知道自己並不是真的討厭五條悟,有時候甚至會有他們不是第一次遇見的感覺。

 

  就好像、就好像他們曾經一起生活了很長一段時間。

 

  但伏黑惠知道自己絕沒有突然失憶,或者生活被人挖空了甚麼以後又填補一些新的東西進去,他知道自己的記憶沒有缺陷,他從來沒有見過這個散漫又強大的過份的男人。

 

  他收回目光,那些未知的謎底攪合在一起,像是泥沼,像是深淵,但伏黑惠拒絕凝視深淵。

 

  因為深淵只會凝視那些正在凝視著它的人。

 

 

 

  聚會的時間並不短,從下午一直到晚上咖啡廳正要打烊,但或許正是因為聚在一起,時鐘彷彿脫離了機械的控制擅自轉動,等伏黑惠意識到時間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夕陽慢慢落下,空氣轉涼,這場線下聚會由高專全權買單,伊地知潔高彷彿已經習慣了,花錢時沒有絲毫手抖。

 

  伏黑惠看著據說是高專背後大股東的五條悟跟夏油傑,五條悟回頭看他,笑瞇瞇地給了他一個wink,被他嫌棄地揮開了。空氣裡稍稍有些悶熱,還帶著蟬鳴與樹葉躁動的聲音,眾人踩著拉長的影子與剩下的光,在笑聲裡約定下次線下聚會的時間後,分別慢步朝著不同的方向前進,咖啡廳老闆笑呵呵地看著他們的背影,把店門口的牌子翻了過去,就在此時,店裡的兩隻大型犬不知為何「嗚嗚」地叫著,店長有些疑惑地巡視著周圍,卻沒有發現任何人影。

 

  但在大型犬包含著恐懼、如臨大敵的叫聲中,店長走到了角落裡的一張桌子前,因為是聚會,剛剛那群年輕人都挑著中間的位置坐了,在他的記憶裡,角落裡應該是沒有開過座位的,這裡跟廁所也並不順路,他疑惑地看著桌子上彷彿憑空出現的黑色盒子,盒子上纏繞著破舊的布,隱約露出來的盒身還能看見精美的金色花紋。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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