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郵輪秘寶(下)

 

 

 

  五條悟拍了拍手,「賓果!」

 

  他跟夏油傑一樣,看著伏黑惠的目光同樣帶著欣賞,其他人則是驚愕,他們嘗試著使用咒力、施展術式卻都失敗了,只有禪院真希因為本身舊不存在咒力,僅能使用咒具而沒有大礙,她甩了甩手中的雙截棍,一旁的乙骨憂太面色凝重,「另一個問題是,在伏黑提及這件事情之前,我們並沒有意識到咒力的存在。就像是有關於咒力的一切都被抑制住……這就是這次的詛咒嗎?」

 

  「或許並不是詛咒。」夏油傑笑著說,「剛剛我稍微檢查了一下,甲板上、我的房間、這裡,以及從房間到這裡的路上會經過的所有地方,沒有任何詛咒與殘穢。」

 

  「這是甚麼意思?」虎杖悠仁問,吉野順平想到了甚麼,表情十分不安,「這可能是一個……沒有詛咒,也沒有咒術師的世界。」

 

  夏油傑點點頭,「大概是這樣沒錯。」

 

  「……這個副本的難度會不會太高?」釘崎野薔薇忍不住吐嘈,於是眾人的目光移向了那個在十一個人的多人副本裡選擇了地獄難度的罪魁禍首。人數越多,副本越難,在已知的難度底下選擇了地獄難度的五條悟簡直就是魔鬼。但魔鬼本人顯然並沒有意識到,或者說即使意識到了也並不在意,笑瞇瞇地說,「這樣不是更好玩了嗎?」

 

  伏黑惠合理懷疑這個副本之所以不存在咒術師與詛咒,與遊戲製作組想封印五條悟有著絕對的關係。

 

  這個夜晚的談話最終無疾而終,眾人手中得到的線索顯然無法互換——這也就代表著每個人的任務底下都藏著不小的祕密。在平靜的海浪聲中他們告別彼此,回到各自的房間,但伏黑惠回到自己的房間後,卻並沒有滯留太久,他反覆猶豫後敲響了夏油傑的房門。

 

  夏油傑的房間離他不遠,當然,最主要的原因是比起不靠譜的五條悟,夏油傑跟乙骨憂太可能更可靠點。然而他並不知道乙骨憂太與他究竟存在著甚麼關係,眼下這種情況,擁有某種不得而知的關係顯然比是個陌生人還要危險,在還沒弄清楚乙骨憂太的邀請函來意之前,他不想輕舉妄動。

 

  夏油傑看見伏黑惠後似乎有些驚訝,這讓伏黑惠一瞬間產生了些許猶豫。畢竟黑髮男人儘管親切,有時卻讓人無法琢磨他在想些甚麼。

 

  「不要緊張,發生甚麼事了嗎?」夏油傑問,伏黑惠想起剛剛回到房間後看到的景象,沉默一會後開口,「我房間有點奇怪。」

 

  夏油傑跟伏黑惠走回伏黑惠的房間,打開電燈時周圍的景象有一瞬間的晃動,像是兩張底片疊在一起時的不協調感,但很快褪去,明亮的房間一切一如伏黑惠下午看見的那樣,他領著夏油傑走到浴室,還沒推開門,就聽見液體滴落的聲音。

 

  滴——答——滴——答。

 

  伏黑惠沉默了一下,沒有多說甚麼,將門推開。

 

  水龍頭依舊沒關緊,但如今從中滴落著的卻並非乾淨清澈的水,而是黃綠色的黏液,液體已經盛滿半個浴缸,濃稠的液體骯髒又混濁,就算從裡面冒出甚麼奇怪的東西伏黑惠也絕對不會感到意外。此外,浴缸也散發出一種腥臭的味道,不像詛咒,也不像上一個副本結束時大廳蔓延著的屬於瘟疫與死亡的氣息,而是一種更加難以形容的,宛如腐臭的食物被吞嚥進去、經過反芻後再合併胃酸吐出來的液體,讓人下意識地感到窒息跟暈眩。

 

  伏黑惠被夏油傑搭著肩扶出浴室,他側過頭去看黑髮男人,或許是身為特級咒術師的定力吧,夏油傑臉上的表情還是沒甚麼更動,依舊是那樣溫溫柔柔的表情,像面具一樣黏在他的臉上。

 

  「你在這裡等我一下。」夏油傑說,接著就要自己一個人走進浴室,伏黑惠拉住夏油傑的手,他不是可以允許自己毫無顧忌地依靠別人的個性。

 

  「一起。」

 

  夏油傑還想說服伏黑惠,但看著明明就已經感到不適卻依舊堅持著的少年,他說不出其他話。更何況,身為特級咒術師,總是被人依靠著的他,也有讓人不放心的時候,這種感覺十分特別,他並不討厭。

 

  他們再次走進浴室,黏液依舊一滴一滴往下,墜入盛滿綠色液體的浴缸之中。夏油傑沒再說話,他伸手去掬黃綠色的液體——那不是水,所有能見過的、能想像的污水都要比它乾淨透徹得多——試圖使其呈現一種固狀,那些液體卻從指縫間落下,以一種緩慢到令人煩躁的速度有規律的落在彷彿沼澤一般的浴缸中,滴——答——滴——答。

 

  夏油傑低頭,將掌心裡所剩無幾的液體嚥下。

 

  伏黑惠十分確定那東西還是那東西,氣味腥臭得讓人感到噁心,但夏油傑的表情沒有絲毫更動,他甚至看見男人的喉結將液體吞下時的滾動,然後夏油傑鬆手,用一旁的毛巾擦乾自己的手指與臉龐。夏油傑做完這些舉措後再回頭去看少年,少年的表情還是冷淡的,幾乎帶著一點呆滯,像有甚麼東西敲碎了外殼,裂開以後露出的一點空白。但那的確是空白,沒有厭惡,沒有震驚,沒有害怕。

 

  「我的召喚是吞食詛咒以後讓它為我所用。」夏油傑解釋,伏黑惠收起那一片空白,點點頭,「所以那不是詛咒。」

 

  「是的。」夏油傑伸手進去,找到浴缸排水孔,把堵塞的塑膠塞子拔開,那些液體就一點一點順著水管爬走。比起用「流走」這個詞來形容,「爬走」絕對比較合適。但即使浴缸已經無法儲存,水龍頭卻仍舊一點一點往下滴著那種綠色液體。

 

  「我猜你不會想要使用這個浴缸洗澡。」夏油傑說。

 

  伏黑惠沉默了一下,對夏油傑坦承,「我不會想再踏進這間浴室了

 

  「那要去我房間嗎?我房間還有一座軟沙發,不介意的話可以擠擠。」夏油傑像是完全不知道這句話背後曖昧深遠的含意,只是單純想要幫助後輩。伏黑惠的反應則更奇妙,他看著夏油傑漂亮的紫色眼睛,試圖從靈魂之窗中確認些甚麼。

 

  「你的任務裡包含殺人嗎?」

 

  夏油傑笑了起來,比平常的弧度更深幾分,倒有些真心實意的感覺,「其他人的我並不確定,但我的任務不是殺人,而是尋寶。」

 

  伏黑惠沒再多問,在不知道會出現甚麼的他的房間,與和一個可能的殺人犯共處之間,他選擇相信夏油傑。他與夏油傑一同回到對方的房間,才發現即使是豪華的郵輪也有三六九等之分,他一直以為自己的房間已經足夠豪華,但夏油傑更甚,他房間有的配置對方都有,還多了電腦與一個看起來十分柔軟的黑色懶人沙發。

 

  「電腦裡沒有網路,你可以隨意看看,可能要委屈你今晚睡沙發了。」

 

  伏黑惠猶豫許久,最終還是沒有坐在電腦桌前,沒有網路的電腦對他而言並沒有其他用處,還可能一不小心窺視到前輩的資料。他觀察著面前的懶人沙發,看上去沒有骨架的沙發柔軟得要命,不知道依靠甚麼固定。像雲端,棉花糖,或者其他他能想到更柔軟的事物。

 

  坐下的時候伏黑惠差點以為自己是躺下而非坐下,等等,這真的不是躺下嗎?伏黑惠調整了一下姿勢,隨即被柔軟的沙發包覆住,夏油傑甚至給了他一條毯子,足夠抵禦房間的空調,伏黑惠告訴自己必須保持警戒,不能輕易信任夏油傑,儘管他不僅提醒初來乍到的自己,還與他一同面對浴缸裡的神秘液體——即使他們甚麼也沒搞懂——甚至願意借他沙發與毯子。但是,伏黑惠想,他依舊不能輕信,夏油傑,或是每個人。

 

  他在漸趨模糊的意識中努力整理著今天所得的資訊,異教徒、神秘古老的存在、遺產與那個人、乙骨憂太的邀請函、浴缸裡的不明液體、錄音筆裡未知的夢境、那張照片裡的浮雕……

 

  還沒等伏黑惠整理出甚麼,彷彿有人拿著剪刀剪斷他的思緒與這裡的連結,他隨即陷入沉睡。

 

 

 

  房間的燈還沒有按下,夏油傑看著伏黑惠睡著的面容,他打開電腦,電腦裡有一份文檔,來自「他」搭上郵輪後的簡短紀錄。這份文檔夏油傑已經讀過不少次,他來這艘郵輪的目的的確是尋寶,但在這座郵輪上顯然有更加珍貴的寶藏存在。

 

  即使寶藏帶來的顯然不是財富與名利,而是死亡與毀滅。收藏家從來不畏懼死亡。夏油傑又將文檔看了一次,作為名揚四海的收藏家,「他」擁有的知識在這艘船上並不遜於其他人,甚至可能比擁有那個東西的人類懂得還多,儘管這些資料在文檔中紀錄得不夠明確,夏油傑也能旁敲側擊出背後的真實。

 

  被視為寶藏的東西只是一個介質,它能連結這個世界與那個神秘古老的存在,所謂異教徒的召喚並不存在,當他們把那個東西帶上船的那一刻起,召喚就已經完成,沉睡的存在蠢蠢欲動,將要甦醒,如今蔓延的惡夢只不過是甦醒之前世界的震顫而已。

 

  那麼,問題來了,浴缸裡的液體,或者說那種液體所屬於的存在,與伏黑惠究竟有甚麼關係?他瞥向彷彿毫無防備一樣睡得正熟的少年,少年嘟噥了一聲,低低說了些甚麼。夏油傑沒聽清,大約過了三分鐘,或者五分鐘,他又重複了一次,兩句話的頻率完全相同,使用一種生僻的語言。

 

  夏油傑試圖將那句話記錄下來,為此他守在伏黑惠身邊整夜,在平均間隔五分鐘的夢囈中反覆修正,直到繁星沉下,旭日漸起。夏油傑看著那句話,神色是少見的凝重。

 

  Ph'nglui mglw'nafh Cthulhu R'lyeh wgah'nagl fhtagn.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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