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難眠之夜

 

  五條悟看著手邊的曲譜,表情不算太好。

 

  ——得到他也要搭乘郵輪的資訊後,為了報仇你來到了這裡。

 

  在這個副本裡他得到的資料少之又少,除了紙條上留下的這句話之外就只剩下厚厚一沓的樂譜,言下之意十分明顯,要他依靠這些樂譜裡隱藏的資訊找到兇手,接下來大概是要殺掉對方才算完成任務。

 

  遊戲製作組一定看他不爽很久了,五條悟有一丟丟委屈。多人副本裡也常常有玩家處於對立面的情況,有的要避開對方進行遊戲,有的要殺死對方,這種副本模式不算少見,但這可是高專副本,無論殺死誰最後回到高專肯定都要被痛罵一頓,說不定還會被克扣零食……

 

  五條悟有點想摸魚,但想了想剛進入高專的學生們,還是給他們樹立個好榜樣好了。男人聳聳肩膀,想到那個表情總是冷冷淡淡的少年,嘴角又更上揚了幾分。

 

  樂譜當中出現的線索毫無規律可言,有時為了保留歌詞的韻律性,一些矛盾都是可以被容忍的,因此與其說像是從一份樂譜裡找出一條線索,五條悟要做的更像是將所有樂譜都讀進去以後,將可以串連的線索歸納,這不算太難,五條悟自認為自己是個完美的人,他的記憶力一向出眾,只是平常不會有需要用到它的地方。前幾首樂譜讀完,線索像是碎片散落,五條悟拈起一些碎片串成一小個段落。

 

  第一首歌叫做〈活著〉,講述空白的生活中溫柔與絕望相互堆疊起來的平靜片刻;第二首歌名為〈靈犀〉,是一首熱烈奔放的情歌,歌中的不同段落分別闡述學生時期的曖昧懵懂,告白之後的甜蜜熱戀,步入禮堂之後的溫馨平淡;第三首叫做〈之間〉,以空靈的曲調講述人與世界之間的關係,所謂的「人」既偉大又渺小。前面三首的風格差異頗多,但五條悟沒有在意,直到他翻到第四首樂譜。

 

  第四首樂譜並非確實是第四首,鋼琴家習慣將要演奏的曲目在樂譜右上角做數字標記,而第四首並沒有數字標記,五條悟往後翻了翻,第五首的右上角標記著「四」,這代表這個樂譜是被突如其來塞進這沓樂譜之中,五條悟看著第四首樂譜,其名叫〈難眠之夜〉,他往下看,有一句歌詞讓他特別感興趣:

 

  永遠長眠的未必是死亡/經歷奇異萬古的亡靈也會死去。

 

 

 

  乙骨憂太嘆了口氣,接手忙碌半天的大副的工作,肌肉記憶讓他知道該如何航行,當然,大部分的事情可以交給自動化的機械,但他依舊密切觀測眼前狀似風平浪靜的海面,同時一心二用,思考著這次的副本。

 

  儘管沒有詛咒對他來說絕對是一件好事,他無須心驚膽戰破壞遊戲體驗的bug再纏上來,但同時也失去絕大部分的主動權,如今他們的敵人顯然是一個遠遠超過他們實力的強大存在,那個存在既古老又邪惡。

 

  三個特級共存的副本難度真的好高。乙骨憂太想著莫名其妙的個人任務。

 

  ——愛是守護,愛是佔有,愛是包容,愛是渴望,愛是光榮,愛是救贖,愛是世間所有光明與影子的總和。而你愛他,比愛所有世界至高無上的存在都要更愛他。

 

  看起來好像講了很多,實則一句重點都沒有。乙骨憂太想,猜測這個副本是要守護那個自己所「愛」的人。這對母胎單身的男高中生而言從各個意義上來說都十分困難。隨後他找到了一些線索,由於船長要寫航海日記的緣故,「他」習慣每日雷打不動的日記,區別只在於航海日記囊括了所有海上發生的正常與異常事件,而日記裡滿滿的都是喜歡的「他」的資訊。

 

  日記平均每天寫五到十行,當中的資訊大概連警察看了都會想原地處決。從對方的飲食習慣到每日的行程一字不落的記下來,幾乎可以說是從離開房間門開始到回到房間之間發生的、有關那個人的事情都會被紀錄。

 

  乙骨憂太看了一眼旁邊的監視器,覺得自己的三觀正在被刷新。

 

  自從這趟旅程開始之後直到昨天為止,這些資料不算龐大,至少比起瑣碎又詳細的航海日記來說還在可以吸收的範圍內,不過大概是擔心遲早有一日會被看見,日記中並沒有提到那個人的名字以及具體的外貌,乙骨憂太翻著日記,從中找出了一些可用的訊息。

 

  他是男性。

 

  他身邊有一個女性。

 

  他年紀比「他」更小。

 

  其實在這艘郵輪上並無法確切得知其他人的年齡,當然,乙骨憂太可以動用權限觀看船員的資料,不過他並沒有那麼做,因為其他資訊已經足夠他篩掉大部分玩家,男性玩家當中身邊常駐女性的只有伏黑惠、吉野順平與虎杖悠仁,其中吉野順平跟禪院真希是情侶,伏黑惠跟津美紀依舊是姐弟,虎杖悠仁跟釘崎野薔薇則是好友的關係,這三個人年紀大概都比他小——如果這款遊戲還是一樣那麼考據的話。

 

  從紙條上的資料看來,「愛是佔有」,如果對方真的有情侶的話,「他」絕對不會這麼冷靜地做著跟蹤狂才會做的事情,乙骨憂太謹慎地將吉野順平從名單中刪除。其次,「愛是包容」,對方或者有許多毛病,或者罪大惡極。

 

  乙骨憂太整理好思緒,收起這些猜測,凝視暗潮湧動的海面,天氣並沒有變糟,太陽將在一個小時後升起,他也沒有聞到大雨潮濕的氣味,但身為船長的直覺告訴他一切並不對勁,他甚至能隱隱約約聽見海豚的尖叫聲,像警醒,又像嘲笑。

 

 

 

  禪院真希只覺得自己大腦像是被凍住了,有幾分麻痺,她跟吉野順平姑且可以算是組隊行動——雖然情侶這個身份怎麼看怎麼礙眼。組隊行動代表著他們可以放心地共享情報,且一同思考,這可比孤軍奮戰好多了,但相對應的,他們的線索少得要命。

 

  ——找回遺落在船上的寶物。

 

  除此之外,只有手機上的幾張截圖。禪院真希看著截圖,一臉「就這?」的表情,一旁的吉野順平被她晃了五分鐘,只被晃出了晚上從虎杖悠仁那裡順來的幾顆昂貴的巧克力。

 

  吉野順平無奈地開口,「禪院學姐,我的確沒有其他的線索,但手機螢幕截圖上的資訊或許還可以再鑽研一下。」

 

  禪院真希舉著手機,螢幕幾乎都要貼上吉野順平的臉:「這?就這?『它來自異常遙遠的年代,它過去一直存在,未來也將永遠存在,當群星排列整齊,它將甦醒,改變世界。』『我們搭上郵輪,做好所有準備,帶上希望,生命與它,準備迎接深海裡的大能。』你是說這兩張跟夢話一樣的截圖?」

 

  「這看起來像是在論壇上發表的截圖,右上角的登錄資訊與發表人的帳號相同,代表這是學姐你發出去的訊息。『我們』是你跟我,那個『遺落在船上的寶物』是『希望,生命與它』的『它』,我們就是異教徒。」吉野順平像是怕自己在通過副本之前先死在名義上的「情侶」手中,語速偏快地講完這段話後趁禪院真希鬆手的時候站到一旁,理了理自己的領子,「我們想要召喚『深海裡的大能』,卻將寶物弄丟了,那個寶物應該是連結那個存在與現實之間的介質。」

 

  禪院真希露出了有點絕望的表情,「我是異教徒……」

 

  吉野順平大概可以理解,畢竟大多數副本——即使是咒術師副本,身為咒術師祓除詛咒,與如今成為異教徒試圖召喚怪物,兩者差異實在太大了,個性莽撞且正直的禪院真希無法理解很正常。吉野順平無聲地笑了一下,瀏海遮住他一隻眼睛。禪院學姐是在光裡的人,她背負光榮,與他不同,所以無法接受自己成為異教徒的事實,即使是在副本之中短暫的身份,都令她感到不喜,這樣很好。

 

  但禪院真希很快接受了這個事實,她抹了把臉,推推眼鏡,「沒事,我會好好完成這次的副本。」

 

  他們看向手機螢幕上的截圖,截圖上有附上圖片,那張圖是關於一座淺浮雕的照片,即使醒來之後他們已經看過無數次,也依舊會感到不適,浮雕的質地看起來並不屬於任何已知的金屬或者石頭,雕刻出某種章魚頭人身,手如同鳥爪而背後有翅膀的怪物。

 

  「這該不會就是那個,古老又邪惡的強大存在吧?」

 

  禪院真希咽了口唾沫,發自內心的拒絕相信自己竟然崇拜這樣的存在,但很可惜,吉野順平點點頭,「應該是的。」

 

  「……我出去之後肯定要給製作組寄一箱刀片。」禪院真希說,吉野順平抿著嘴,繼續說道,「我們應該是把那個東西帶上郵輪,然後遺失了,現在我們要……嗯,找回它。」

 

  「這樣看來,即使是主線任務,我們也要與他們背道而馳了。」

 

  吉野順平很冷靜,禪院真希想,這是個好事,畢竟他們要面對的敵人,可能是這艘船上其他所有人類。

 

  叩——叩叩——

 

  吉野順平把門打開,龐大的吉祥物玩偶對他們露出憨厚的笑容,他在靈巧地鑽進房間以後對兩個人類道謝,單刀直入地問,不知道是由於夜晚的渲染或者是其他,咒骸的聲音聽上去有些嘶啞。

 

  「我想……我們可能需要合作,舊日支配者的忠實異教徒?」

 

  這可真不妙。吉野順平捏捏掌心,想起他與身為「情侶」的禪院學姐截然不同的紙條,只覺得這個副本對他不太友好。

 

  ——銷毀遺落在船上的寶物。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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